来自秦州尖山寺顶的山歌
搜集人——李文玉
某夜，吾挑灯夜读，室人伏枕而卧。忽闻山歌自耳边来，初舒缓低沉，继而凄怆急骤。吾大骇，索句，不与，几欲跪求，乃得数句，复一一吟来，其音飘渺旷远，如来自尖山云隙，或万顷荞花。顿觉时光回转，童年重临，悲不自胜，今做小辑，以飨诸兄台。
歌词为山姑即兴而作，口授心传数辈，不敢有只字改动，——李文玉记。
镰刀老了人乏了，
谁把太阳绑下了。
死烟魂的日头哥，
迟迟上来早早落。
等不得黑的小哥哥。
大河坝里的麻长虫，
到死不要坏良心。
你把良心坏召去，
骨在床上肉落地。
骨在床上狗择哩，
肉在地上和泥里。
挖成沟沟背成泉，
急忙淌不着你跟前。
大蛆锼下的豁闪闪，
碎蛆锼下的尽眼眼。
笤帚扫、簸箕端，
一端端到杨柳边。
铡子铡、碾子碾，
云箩箩、疏箩掸。
烙成馍馍擀成饭，
大家都尝坏心面。
莩子开花瓣瓣白，
说下一月看三回。
一月看了两回半，
肠子想断心想烂。
太阳上来火煞煞，
把你死了我咋家。
把你死了我不活，
变成红嘴绿鹦哥。
房檐底下垒窝窝，
出来进去能看着。
渴了我给你泡茶喝，
饿了我给你烙馍馍。
给你的油饼加鸡蛋，
给我的熟面凉水拌。
五月五的红头绳，
年时缠你到如今。
十八缠到十九了，
奘就不能丢手了。
镢头挖了党参根，
映着模样想的很。
想的很么想得慢，
想的眼前泪花串。
想的很了满院转，
想的慢了做针线。
针线学下出门哩，
把书念下作文哩。
进了猪娃子家的巷巷子，
把心烂成汤汤子。
照着猪娃子家的路路子，
把心烂成糊糊子。
白腊腊手红指甲，
摘下的莩子谁吃家？
摘下的莩子放完了，
小哥走着大连了。
摘下的莩子放烂了，
小哥走着徽县了。
把水舀着勺儿里，
要唱打灯蛾儿哩。
打灯蛾儿灯打哩，
眼看花儿上马哩。
花儿上马走开了，
四山的光棍吼开了。
光棍光棍你不要吼，
娘家叫我过十五。
一把扽住马缰绳，
你的十五过不成。
麻鞋底儿拌串哩，
我的十五要转哩。
鸡娃叫鸣东方动，
快快起来把郎送。
把郎送着廊檐边，
一把抱住看晴天。
把郎送着半院里，
毛雨子下的乱溅哩。
我给小郎借一把伞，
敖给小郎遮雨点。
把郎送到大门边，
手把槐树看一眼。
黄瓜拽的蔓子吊，
你坐滑杆我坐轿。
菩萨脸面菩萨相，
凭啊哒着看不上？
擀杖扎着清水缸，
又想娘家又想庄。
擀杖扎着醋缸里，
心在娘家的路上哩。
风刮杏树股子里，
照着娘家的堡子里。
风刮杏树柯杈哩，
照着娘家的河坝里。
风刮杏树咯吱吱，
心想娘家着招不住。
大大娘娘好甜心，
给娃寻下的老男人。
老男人外也是闲的，
只要寻上个挣钱的。
小荞面馍馍渗金黄，
笼笼提上进书房。
笔砚拿上写文章，
眼泪淌在桌儿上。
老师问你啥疼哩？
啥都不疼想人哩。
想人哩、想谁哩？
孙玉娇想的富鹏哩。
不想大、不想娘，
单想娘家的学生娃。
不想娘家的白馍馍，
单想娘家的小哥哥。
（ 完）
2017年元月6日秦州雁校稿。
评论